套层与滑脱表情包大战的图像分析(2)
【作者】网站采编
【关键词】
【摘要】图3 图4 拼贴、解构都不新鲜,必须理解此种图像文化的套层机制。而前述套层机制的实质恰恰在于层与层之间的不稳定,图像成为流动的,可以随意拆解
图3
图4
拼贴、解构都不新鲜,必须理解此种图像文化的套层机制。而前述套层机制的实质恰恰在于层与层之间的不稳定,图像成为流动的,可以随意拆解、任意组合。现在,任何一个图像都在忐忑不安地恐惧着自己的去处,它的任意部分都可以随时滑脱出去,仿佛孤魂野鬼,再与另一个幽灵相遇,成为一个意义套叠却最终正正得负的怪兽。PS剥离了任何一个对象的地址,这是图像的脱域(deterritorialization),“小胖”的脸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形象之上(甚至非生命的事物),成为一个“漂浮的能指”(图4)。这是视觉媒介的特性,也是图像传播的特异。从机械复制技术开始,它便可以被以最小的代价植入另一种环境,是拉图尔(Bruno Latour)所谓“不变的流动体”(im m utable m obiles)的典型,世界、自然和原物无法移动,图像复制品则可以累积、拼贴、组合、比较、分类、计算和研究。[1]而于此数字复制时代,一切更加极端,图像甚至其零件随时可以滑脱出去,进入另外的图像,成为他人的脸庞,哪里还有确定的意义呢?如此脱域、再域游戏中的图像,其表意便极为灵活,某一图像与某一种意义之间只有极弱的针对性,所以一个图像几乎可以匹配任何一种意义。所以,它才能成为表情包。因为一个表情必须具有强大的适用性,可以出现在无数种语境中,搭配不同的话语,表不同的情。这是当代图像的语法,图像分解自身,滑脱进任意一种语境,造成强大的表意,又是虚空的表意。这不正是像素吗?数字图形分解至小,成为方块,成为0和1,原子般的组合又幻化出至大至彩的图画。于是,萌贱的金馆长成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图5)。
图5
在分析第三层图像要素之前,我们再稍作停留,挑战一下常识——将萌贱金馆长看作是一张肖像画。前面已经指出了这个图像内外两层之间形式上的反差——脸是具有深度性的摄影图像,身体则是极度平面化的漫画笔法,面部精细而身体大概,这其实是常见的肖像构成方法。画家处理头面,而助手辅助身体,是伦勃朗的工作室常见的分工。而在中国肖像画传统中,尤其是明代以后,在洋画影响和民间写真传统的双向进展中,具有商业倾向的部分画家开始采用不同的手法处理面部和身体。肖像写真(而非其他更广泛的人物画如历史人物、仕女图等)类图画开始精细处理面部,追求一种视觉真实,用精细的笔墨和渲染造就明暗起伏的皮肤与肉感,而用大率粗笔写意处理身体衣饰。如晚清海派画家任伯年的人物画《以诚仁兄先生五十一岁小像》(图6),用极精细的墨线和审慎的晕染塑造出面部皮肤和肌肉的感觉,形极似,而身体则是粗率的宽袍大袖,这种方法在一些现代国画家那里依然被使用。其实,在人类古典图像传统中,头和身经常是分离的,脸被嫁接在无特定指向的身体之上,脸与身体之间经常是不稳定的和滑动的,而那个长在幼童身体之上的猥琐大叔脸,将这种剥离推到了极致。
图6 (a)
图6 (b)
顺着这种套层、滑脱和嫁接的逻辑,我们就看到了第三层的种种政治符号,无论是公章、I love China,还是国旗、红领巾,乃至各种反对“台独”的文字,这些符号和话语可以随意拼贴在任何一个图像上,既可以正相关地放置于祖国美景美食之上,也可以负相关地粘贴在一个猥琐大叔的脸上。网络图像发展至今,其特性如今才被真正看见,即对“关系”的破坏。它彻底瓦解了“关系”,图像与图像之间,图像与文字之间,图像与语境之间,都不再需要特定的关系。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的政治意涵可以由任何一种图像来表达,形式和内容可以不必一致,甚至不必有关系。所以此次表情包大战才成为娱乐,因为它切切实实地变成了图像狂欢,政治不过是随意粘贴的标签。人类的图像战争、图像政治有漫长的历史,从宗教造像到社会主义招贴画,以图像来宣传教义再普通不过,越有政治诉求,就越要求形式与内容统一,比如苏联画家考瑞特斯基(Viktor K oretsky)的宣传画(图7),用典型人物的标准侧像叠加,来表达“世界的牢固和平!”。而如今,这种关系已不被要求。波普艺术已经开始了这种剥离,从沃霍尔(A ndy W arhol)到王广义,社会主义中国图像与全球资本符号拼贴在一起(图8),这是形式与内容的对立,以此对立来造成反讽。如今的剥离走得更远,形式与内容高度分离、完全随机[一个人在电脑屏幕面前痛斥对方面貌丑陋,这样一张图片也可以表达爱国反“台独”的主题(图9)],所以才成为空洞的符号。而空洞才最可传播。此次表情包大战,当然并无清晰明确的政治诉求,刷屏就够了,用什么刷不重要。因为图像中空,所以到处适用,无限流通。而悖论就在于,用虚空来表意,能表什么呢?简单说“无意义”,实际并未切中要害。就像齐泽克对曼德拉追悼会上“假”翻译的分析,一个黑人大叔以完全无意义的胡乱手语恰恰准确翻译了整个西方世界的虚情假意[2],在这里,无所不适的空洞的图像恰是最适用的组织材料,最符合国家主义/民族主义的集体组织需求,因此它恰恰做到了精准表意,即“我们的图像”。在这里,图像毫无复杂的功能需要承载,它只需要由我们发出至对方的空间即可,什么图像根本是无所谓的,而只有一种行为才会构成严重的反击,即对方盗用了我们的图,所以才需要加上水印和公章。一些介绍和分析此次事件的文章都展示了“帝吧”参与人员的组织性和纪律性,整个活动有计划、有组织、有领导、有分工、有合作,有人制图、有人分发FB账号、有人刷屏,甚至有人专门负责为其他成员非理性的谩骂攻击道歉。那么,我们就会发现,那些套层中空的表情包图片恰恰最富于组织性,最有效率,图像的内部杂糅虚无,但它们的整体和谐一致,无所不适、快速传播,成为高度统一而强大的工具。
文章来源:《中国体视学与图像分析》 网址: http://www.zgtsxytxfx.cn/qikandaodu/2021/0406/55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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